戰爭的反思
作者﹕ 潘登
冷眼看世界
四月三十日八時許﹐ 如以往一樣﹐ 我走向離家居不遠的一個報欄檔子。各份報章充滿了報導紀念三十週年解放南方的文章。目前最受人歡迎的三份報是 “ 青年報 ”﹐ “ 年輕一代報 ”﹐ “ 勞動報 ” 等都出版紀念戰爭勝利特刊。只要看閱報章的題目﹐ 什麼 “ 三十載的城市 ” ﹐ “ 民族團結政策的力量 ”﹐ “ 新里程的開始 ”﹐ “ 三十晚會 ”﹐ 就馬上可以明白人們是如何看待歷史的觀點﹐論調以至今天的歷史經驗教訓等等﹐ 等等。看到這些文章﹐ 我沉浸在一片歌頌過去﹐ 展望未來, 滿懷樂觀的論調中。
夜晚﹐ 一位多日不見的老友來電話約我出去喝杯咖啡。我倆去到一間處於春水路上一條小巷內的名叫 “ 大學生 ” 較偏僻的咖啡館。從一部好似十分古老的唱機傳出了女歌手卿璃的歌聲﹕
“ 千年漢賊的奴役﹐
一百年洋寇的統治﹐
二十一年日夜不斷的內戰﹐
母親的家產﹕滿林的孤骨﹐
母親的家產﹕滿山的墳墓。”
其實﹐ 我不是一個懷有音樂細胞感的人﹐ 也不是個生有隻“ 金耳朵 ” 而很容易明瞭鄭公山作的那些充滿哲理的歌詞。但是﹐ 那歌聲衝擊著我的心而令我不禁自問起來﹕戰爭確實帶來了什麼呢 ? 越南人已獲得了勝利﹐ 興奮之心情猶如破堤之水般洶湧﹐ 但戰爭過後又是什麼呢 ? 而且﹐ 越南人要付出的那個代價是否太重了﹖
那首歌中說及的是一位母親﹐ 一位戰後孤苦伶仃的越南母親﹐ 然而﹐ 那又仿彿是一個在兵荒馬亂硝煙戰火後痛苦的民族形像。在這塊土地上﹐ 這些人們自歷史的洪荒之時起便要對抗多少的外侵。雖然我們最後都已獲得了勝利﹐ 雖然今天的越南人可以自豪的向世人宣稱﹕ “ 沒有一種人為的力量可以壓服我們﹐ 不管他們是來自中國人﹐ 法國人或美國人的 ” 但我們都要承認﹕每次征戰之後﹐ 越南人都已感到疲累﹐ 厭倦了。那場抗美戰爭也如是此。二十一年南北兩方兄弟你死我活的爭斗﹔ 二十一年兩方兄弟的骨肉相殘﹔ 二十一年後歷史的花壇閃亮著燦爛的光輝﹐ 一種自稱為民族已站起來的自豪光輝﹐ 它令人迷茫﹐神往而又充滿著誘惑。然而﹐ 在那花壇後面是什麼呢 ? 由砲彈毀壞的那塊殘土﹐ 那些戰後潦倒孤單的兵士﹐ 那些長大後眼睛已被盲了﹐ 耳朵被聾了的孩子﹐他們沒有一種 “ 正常人 “ 的生活﹐ 因為他們是被一種叫 “ 橙黃毒素 ” 的東西折磨著。人們說 “ 橙黃 ” 是一種濃濃的﹐ 可灼燒的東西﹐確實它是可以灼燒的。當它燃燒起來﹐ 卻燒燃了多少生飑o多少在戰後出世的生命啊 !
歷史的兩面性
如此﹐ 歷史從來都有它兩面性。如此﹐ 正確的認識歷史就是要看它的兩面。為過去的事情﹐ 為民族所創立的輝煌戰積而自豪。這是完全正確的事情。 然而﹐ 請以勇敢心來注視歷史的另一面吧﹕ 那些損失犧牲﹐ 那些成為寡婦的女人﹐ 那些英雄的越南母親仍然夜夜黯然流淚。而遙望那一邊﹕長山之巔曾幾何時是熊熊之火﹐ 曾幾何時人們曾以詩篇歌頌著希望﹕ “ 劈開長山去救國 ” ( 詩人素友之句 )﹐ “ 最抒情的是那行軍的步伐 ” ( 楊香理之句 ) 。到如今在那個地方卻是千萬個白色的墳墓之地。
紀念解放南方三十年﹐ 為甚麼看不到任何一份報紙﹐ 任何一篇文章談及這第二面呢 ? 只有當人們可以公開的談論這第二面的時候﹐那麼歷史才可能有充份的認識。只有當人們認識到戰爭給人民帶來巨大損失的時候﹐ 才可以建設一個真正的“ 屬於人民的﹐ 由人民所擁有的以及為人民而設立的現代社會。”
這歌詞像魔影般的跟隨著我。我也與它一起呻吟著﹐ 邊吟唱又邊懷著希望﹕
母親的家產﹐
我們的家產﹐
一個民族的財產﹐
將永遠不再會如此的枯萎﹐ 淒楚與消失 !
嶺南遺民譯
2005-05-13於魁北克
此文于2007年01月09日做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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