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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兰栾新建
——写给一位《海浪花》故友
还在1980年的时候,我们的名字和信息就彼此传递,阴差阳错当年他
三顾蔽舍而不遇,我们只能是纸上神交。那时候他还在四方夜校文学
班里上课,他的才气和为人在朋友圈有口皆碑。就这样岁月蹉跎,20
多年的默默张望:我们彼此斟酌过若干次的诗歌和文字,却始终没有
过一次对坐小酌。2002年底,突然有一天在本市一份广播电视报的创
刊号上看到你发表的最后一篇文章,你的名字却用黑框框套住了,象
一块黑色的墓碑。此时,我的目光一下子就呆滞了,我无法集中思绪
做任何事情,只有躲进自家书店的里间闭目怀想──
我知道你终于超脱了俗界的烦扰。
“当悬于头顶三尺的‘生存’利剑呼啸而来时,我们大多是‘尴
尬的客人’,很少有幸免的个体。这种极不公平的游戏规则,造
就了主客之间的失衡心态。”(栾新建语)
如果你是一篇短文或者你就是一首诗,你一直都在锤炼中,因而一直
也没有发表。你在超脱的企图中寻觅,于是你的文字在形而下的叙事
描述中总有一种形而上的况味,于是你的寂寞是意料中的,你的文字
是苦涩的和艰辛的。正如你自己写到的:
“有没有掌声并不重要
只要这一缕幕落时的芬芳
在不期而遇的回想中
成为定格”
──摘自栾新建诗集《意料中的寂寞》
许多青岛人都知道,我这位未曾谋面的朋友叫栾新建。
他很想诗意地栖居在这个繁华的世界上,循着自由的笛声生命飞扬;
但是他只能收敛起自己的思想,在“四项基本原则”这把寒光闪耀的
利剑下,选择一种低调而又保持个人尊严的生活。他这样做的是因为
他的个人身份特殊,他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青岛民运刊物《海浪花》
的诗歌编辑,虽然他只从文学的角度介入了79民运,可以肯定的是他
必定是内控人物,政治烙印早已经深深地打在他的脊梁上。在社会主
义制度下他的生存和向上发展的空间肯定不大。
1881年春邓小平决定整肃民刊,4月12日大搜捕之后,据说青岛有几
百人被审查,栾新建被重点审查后,很长时间他没有写诗,只是默默
地工作,作编辑,当记者,年复一年,远离了原有的《海浪花》朋友
圈。
95年之后他的笔开始活跃起来,写诗之外还写散文,写评论,2000年
之后还在青岛的晚报上开设的“四人茶桌”上占着一席,此时的文笔
也开始犀利起来,在后来他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开始在当地的报纸上连
载──这时我想大约是他事业上最辉煌的时刻吧。
作为《海浪花》的同人,也作为朋友,我对他的文字有一种特殊的灵
犀,有时我在默默地向他致敬,有时我也在默默地替他担心,尽管我
知道他的文字总弥漫着王蒙似地智慧和狡狯,但我预感到他在有意识
挥霍自己,有时我边读他的文字,边机械地向他居住的方向张望。比
如当我看到下边这些文字时:
“浪花
哗─哗─!
如天边抛来一条雪白的银练,似海底涌出千朵素洁的白莲,
无数浪花簇拥着、跳跃着、喧闹着,撞向岸边的礁石!
轰然一声巨响,浪花被撞碎了,迸溅成千片银屑,万点飞沫。
然而,被撞碎的浪花并没有溃散,
它与大海的波涛又拥抱成了团,锲而不舍地向着礁石撞去。
一次、二次、三次……
终于,那坚硬的礁石被击得千苍百孔、消瘦嶙峋!”
读这种文字是需要知音的,可是这样的知音何其廖廖!
新建,阴阳两界,你的寂寞却还是意料中的,我知道你在向中原张
望,我把陆游那句千古名句篡改成“公祭毋忘告乃兄”献给你,可以
吗?
(2005年深秋写于栾新建去世三周年之际)
民主论坛 上载:[2006-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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