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能正确地书写中国近现代史?(三)
五,历史学家的主要工作一一历史事实和历史解释
1,历史事实
历史事实和历史事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历史指的是在时间和空间上曾经发生过了的事件,而历史事实则是对历史事件的陈述,按卡尔.贝克尔的说法,“历史事实存在于某些人的头脑之中”,是一种观念性质的东西。历史是对过去的陈述、描述、叙述。历史学家不可能亲眼目睹历史事件的全部历程。绝大多数的历史学家只能通过撰写了的文献资料和器物遗迹,也就是历史证据,来推断历史事实。“根据定义,史家就不是,而且不可能是他所要知道的历史的目击者或经历者,因此他对于过去所可能有唯一知识乃是间接的、推论而来的知识,而非直接的经验”。(何兆武,《历史的观念译序》【M】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何兆武,张文杰译,北京,商务出版社,2004)
历史事实不是现成就给定了的,而是专门从事于历史专业的人根据历史证据推论出来的历史认识。在历史证据和历史事实之间,是历史证据在先的,是先有历史证据,然而才有历史事实的。历史学家是通过历史证据来推断历史事件,然后再建构历史事实,是在历史证据的给定元素中去寻求历史事实,历史事实是历史证据的推论性知识。
2,历史解释
“历史学家工作任务的主旨,就是要提出自己的历史解释。搜集考订史料,勘定史实,当然是历史学家研究工作的题中应有之义, 但这一切,归根结底是服务于历史解释的。从事具体研究工作的历史学家,经常同时面对的,是史料太多和史料太少的情形”。(彭刚:《事实与解释——历史知识的限度》)
““历史学家的工作,可以区分为确定历史事实和提出历史解释这样前后相继的两个步骤。彼得·诺维克(Peter Novick)在《那个高尚的梦想: “客观性问题”与美国历史学界》中说:“历史事实被视为先于并且独立于解释:解释的价值是根据它对事实表述得有多好来判定的;倘若与事实相冲突,就必须将它抛弃。真相只有一个, 而非依视角而异的(perspectival)。”历史事实有着客观的存在,历史解释被限定在历史事实所允许的可能范围之内。历史学家完全可以对历史事实达成一致的共识,从而只要不偏不倚、不被一己的偏见所束缚,历史学家之间也应该能够对特定论题的历史解释达成一致。”(彭刚:《事实与解释——历史知识的限度》)
““按照柯林伍德在《史学原理》中的说法:“过去可以解释现在,然而人们只有通过分析它在现在的踪迹(证据)才能认识过去。常识的观点似乎认为,历史学家首先发现这些踪迹(它们是些什么),尔后再发现从它们可以得出什么关于过去的推论;辨识‘它是什么’(确定事实是什么),然后确定‘为什么如此’ (发现可以对此作出解释的过去)。……这大概是错的。……发现什么是证据,就已经是在对它提出解释。”李剑鸣则说:“史家从无数的事实中选取某些事实,或从真伪混淆的材料中辨明事实的‘真相’,都离不开他个人的判断,并包含了他对事实的意义的理解。……离开了事实和对事实的陈述,史家就无法展开论说,无法形成解释。所以说,确定事实的工作不仅属于解释的范畴,而且是一切历史解释的基础。””(彭刚:《事实与解释——历史知识的限》)
““传说”是人类早期记忆历史的方式。每一时代的古人记述历史都是按自己的价值观重新解释历史,每一时代的古人都按其所在“当代”的“兴趣”解释历史。人类早期是史诗创生的时期,史诗都以颂扬祖先的英雄业迹为职志。由于塑造祖先的英雄事绩是早期人类的共同“兴趣”,因此,每一代人都在这一“兴趣”支配下把祖先塑造得愈加伟大愈有历史。层累地造成古史,即是一代代人按塑造英雄祖先的价值观解释历史留下的历史记忆。
记下的历史都是人类解释历史产生的知识。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问题和兴趣,因而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历史解释体系,这决定了每一时代有每一时代的历史。”(陈廷湘,《从“革命史观”到“社会文化史观” ——中国近代史解释体系的演变与趋向》)
中国清代史學家、思想家“章学诚认为,对于一个史家来说,才、学、识固然重要,但犹未足以尽其理也,还必须讲史德。什么是史德?他认为着书者心术正就是有史德。所谓心术正,就是不以个人好恶,不掺私人成见,对历史作出客观公正的评价。史家写史,总包含着他的主观判断在内,为使这种判断不致和历史的真实有太大偏离,章学诚提出“慎辨”的命题。“慎辨”和“直书”并不矛盾。“直书”是说,史家对于认准的问题就要秉笔直书;“慎辨”是说,史家对于没有弄清的事情就不要轻易下结论。“慎辨”不是否定“直书”,而是为了更好地直书。一个心术不正,不尊重历史,凭个人好恶任意对历史评价的人是“秽史者”。可见,在中国史学的优良传统里,无论是实践还是理论,都把符合历史的真实性作为史学写作的第一要义。”(邢贲思,《历史·历史学·历史剧》)
章学诚(1738年-1801年)认为,历史事件包括了“言”和“事”两部分。历史事件是历史人物在特定历史环境下的反应与选择。历史事件的因果解释由后视者来完成,因此历史不断地被改写。“寻找历史事件的发生原因是史家最重要的任务之一。著名历史哲学家沃尔什(Walsh)认为如果一个历史学家只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件,都不能说明它为什么会如此发生,那他就绝没有完成他的任务。”(刘延苗,《论章学诚史学思想中的历史因果观》)
“史家研究的对象是人类历史,人类与自然界的最大不同,是人类有自由精神和意志,自由精神和意志不是完全受因果律支配的,因而人类历史也是不能够完全用因果律来解释的,换句话来说,历史之因果律与自然界之因果律是不同的。”(刘延苗,《论章学诚史学思想中的历史因果观》)
(2019/03/24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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