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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红叶凄然落/高源
2011年9月28日下午五时左右,我突然接到李启光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告知胥继红在两个小时前离开了我们,次日上午九时在八宝山公墓举行告别仪式,由凤凰卫视组成的治丧委员会操办,因时间安排仓促,外地同学和好友暂不来京。
放下电话,悲从中来,随后我将噩讯告诉了袁铁坚、刘刚强、聂雄前等人,并给王鲁湘发了吊唁短信,请他节哀顺变。袁铁坚与北京和长沙的同学商量后,决定以湘潭大学77级中文系、湘潭大学深圳校友会和湘潭大学长沙校友会名义送三个花圈,暂时以此表达同班同学和广大校友的哀思与缅怀之情。29日清晨,即今天一大早,我刚起床又收到李启光和雷跃捷两位老同学发来的短信,说代表我们再送胥继红最后一程,言辞不多,情深义重。
1977年12月恢复高考时,胥继红的命题作文《久违了,考场》获得了满分,作为范本一度在考生中广为流传,影响了后来几届考生,她也成为当年全省高考的语文单科状元。进入湘大后,胥继红斯文灵秀的气质与谦逊和蔼的品格更是给了大家良好的印象,她学习刻苦,涉猎广泛,成绩优异,其才女形象一直保存定格在同学们的心底,也成了当时校园爱情首先垂青的幸运者。
今年5月我在长沙与湖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彭祝斌教授吃饭时,这位博导想邀请王鲁湘来岳麓山讲学,我就打电话过去,问他最近能否来湖南,王鲁湘说,胥继红现在中日友好医院住院,情况不太好,目前不会离开北京,会一直陪伴她守护她,语气低沉,饱含着对胥继红的一片深情厚意,令我十分感动。
这些年我们的年龄相继过了五十,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毛病,同学们对彼此的健康状况也会有更多的关心,前几年听说胥继红做了手术,还算成功,大家都为她庆幸。我们最后一次见到胥继红是在2009年春节期间,她和王鲁湘来深圳与同学们一道过年,那时她气色不错,情绪很好,席间还调侃王鲁湘题词过多,不要献丑了,总之大家相聚甚欢,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多胥继红就这么匆匆离开了我们,一桩桩旧事也自然链接在眼前。其实毕业那年我差点就与胥继红成了同事。当时盛新华老师找我谈话,说湘潭师专即将升格为湘潭师范学院,需要大量师资,我家在湘潭,建议我去那教书,并说胥继红也将分配去那里。由于我对当老师没有兴趣,也不愿意在湘潭这个小地方工作,就请盛老师重新考虑。胥继红碰到我就问,你为什不去师专呢,我一个人去没意思,你去了还有一个熟人呀。我最终分配到了省政协机关,不过胥继红在湘潭师院呆的时间也不长。王鲁湘1984年从湘大中文系考入北大哲学系攻读研究生,师从著名美学家宗白华先生,毕业后去到了首都师范大学,不久胥继红也调往这所高校的学报从事编辑工作。从此同学们天各一方,独自忙着各自的事业去了,甚至几年也见不了一面,一晃过去了30年,真是光阴易逝,人生苦短,但是这些年来也有几件与胥继红有关的往事一直挥之不去。
1990年3月,那年北京的早春异常寒冷,北风氤氲透骨,我借参加全国政协会议名义来到北京,并不是真正去做工作人员,而是要办两件义道之事:一是为我的同事兼同学张运林递交一封亲笔信;二是去看望蒙难后的老同学王鲁湘。我这位省政协的同仁好友因卷入那场政治风波受到整肃就用工笔小楷写了一封申诉信,让我转交当时的全国政协委员、香港《镜报》社长徐四民先生,我通过沈醉的女儿、中国文史出版社编辑沈美娟女士找到友谊宾馆将信函当面交给了徐先生。
接着我就联系李启光和雷跃捷一起去王鲁湘家里。当时他刚刚从秦城出来一个月左右,因在此前那场风波中挂了一个首都知识界联合会副秘书长的头衔,加上1988年他写的《河殇》受到批判,于是被关进秦城监狱长达半年多时间,因为进去与出来时都被蒙上了眼睛,所以王鲁湘想去看看那座神秘的政治壁屋的真实面目,善解人意的胥继红就提议我们陪王鲁湘一起去了却这桩心愿。
第二天清早,雷跃捷因北广学校那边有事去不了,我就和李启光陪王鲁湘、胥继红到在原功德林监狱附近一个郊线总站搭乘345路公共汽车,一直坐到昌平县城下车,然后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每人租了一部自行车,朝秦城方向骑去,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气喘嘘嘘地到了秦城监狱附近,旁边竖着一块大意是“500米内外国人不得进入”的中英文对照的白色路牌,远远看去秦城监狱有两道高墙三重警卫,一片森然景象,游人望而却步,我们只能在四周良久徘徊,留下思考与愁绪,最后照了几张像后就悻悻然返程了。
整个旅程十分匆忙紧凑,虽然那时我们都只30出头,但长途爬涉还是感觉非常辛苦,胥继红身体较弱,但与我们保持了同样的行车速度,不顾劳碌疲顿,且精神状态饱满,这令我和李启光颇为动容,我们知道她的这种执着霸蛮其实是一份持久笃守的良知与道义,更是一种责任与真情。现在那几帧珍贵的照片仍然保存在我的私人相册里,有机会再晾晒出来吧,那是一代人经典的青春记忆与不灭的生命石刻。
胥继红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被迫辞去了首都师大的教职,一度开过画廊也做过一段艺术品生意,但最终都放弃了,一心一意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最近十多年王鲁湘在学术上和文化领域多有不俗的建树,成为著名的文化学者和电视节目主持人,这背后也有才女胥继红的一份辛勤付出和一种超然的牺牲;还有他们的儿子王兮也在茁壮成长,这个一米八几的小帅哥不但智商超群,还有好莱坞明星施瓦辛格般的健壮体魄,在英国完成了本科学业后又去了美国读研究生,这都是胥继红精心培育的结果。
2009年夏天,胥继红打电话给我,问及我女儿高伊在美国纽约大学的留学情况,我做了简要介绍,她说王兮也想去这所大学深造,要了解清楚有关的背景资料,言语之中流露出浓浓的母爱,我说这个主意不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可让王兮与高伊直接联系做进一步沟通,2010年春节期间,王兮去美国了解留学情况,专门去华盛顿拜访了在美国证监会实习的高伊,高伊也尽地主之谊接待了王兮。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胥继红为了王兮的成长和成才倾注了诸多心血。
再过两天就是金秋十月了,正是菊黄枫红的季节,北京的同学决定在中下旬为胥继红举行一个追思会,届时香山经过霜染的黄栌叶片大概也开始徐徐飘落了,那一帧帧书签般的凄美红叶会把我们南方菊黄的哀思凝固成厚重的油画般的北国秋色,永久的化作对这位老同学的缅怀与追忆之情。
(2011年9月29日于深圳)
此文于2011年12月02日做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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