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老千充當深圳黃埔同學會會長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一宗「胡宗南密碼」案被有心人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高潮。就在毛傳中文版上市前,香港一家有中共國安背景的電視臺推出了一個《我所知道的胡宗南》特輯,讓一個八十九歲的風燭殘年老人以所謂「胡宗南辦公室機要秘書長助理」的銜頭眉飛色舞吹噓了幾十分鐘,說他母親是胡宗南的情婦,胡宗南視他若外甥,他當過胡宗南的親隨、侍衛長,還當過蔣介石官邸侍衛隊長和宋美齡的侍從官,任過西安警備司令部督察總隊長、甘肅張掖縣長,又當過台中市市長;既充任戴笠的親信,又同葉劍英、張治中、章士釗、周而復有著莫逆之交,還為鄧小平、楊尚昆親自遞交過親筆信給蔣經國總統。雖然電視台都是「惜陰如金」,但不知何故,學問淵博的曹景行先生竟有耐心聽他侃侃而談。那天晚上,聽到「胡宗南的侍衛長」一句,我就起了疑心:胡宗南在西安只不過是個軍長或集團軍司令,又不是總統、皇帝,哪有「侍衛長」的排場、編制?熒幕上的老頭說「胡宗南是嗜賭負債纍纍,要債人多沒有辦法才到上海去撈世界的……在孝豐小學當教師時,他天天打麻將賭錢,……連鼻子都輸掉了」「章雲送了胡宗南二百大洋才去了黃埔」。然而我手頭有一位從縣立小學一直到胡部書記官、秘書、機要室主任一路跟隨胡宗南三十多年的王微少將從臺北國防部退休後撰寫的一本《胡宗南先生追思》,書中詳述胡宗南是因為逃避封建包辦婚姻而南下廣州的,盤纏是典當一隻金戒指所得的十一元,船票僅需八元八毛錢。在那個年代坐飛機也用不了二百大洋啊!
抱著這一疑惑,我特地買機票到臺北走訪了曾任胡宗南機要秘書又當過蔣介石第八任侍衛長的孔令晟中將以及另一位胡宗南親信、退役的警備總部副總司令謝久中將,兩位老人年齡相加逾一百八十歲,他們異口同聲說,胡宗南沒有朱汲這樣的外甥或親屬;在臺北王曲軍官學校同學會健在的三千多校友中,沒人認識這位朱汲/朱衡義。據若干名到大陸做生意的台商告知,朱汲在大陸因刑事罪(而非「歷史反革命」罪)坐過廿多年牢,目前在深圳包攬訴訟,聲稱自己有通天本事,但台商們破了財也不能消災,對他就口碑欠佳了。
筆者飛臺北多次,做了充份的調查工作。回香港後,查閱了甘肅省志與張掖縣志,證實歷屆張掖縣長並無朱姓人氏。一切準備妥當後,於二○○七年三月十九日獨自赴圳踢竇。
經過一番神秘的聯絡安排,我在羅湖車站坐小巴到布吉,在車站鵠候近半小時才由一男子兜兜轉轉引進一家匯源酒樓的二樓,朱汲端坐在一張大圓桌靠窗座位,遞過來的名片上印著「黃埔軍校深圳市同學聯誼會會長、世界華人和平統一促進會副會長」的嚇人頭銜。此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了兩小時多,稱自己是顧祝同的女婿,曾經跟蔣經國同去上海打老虎,一九四九年去台,後因與蔣經國政見不同而離台回歸大陸,經周而復介紹見到葉帥,又經葉帥介紹見到鄧小平,楊尚昆給他一百萬美金來香港入住四千元日租的美麗華酒店,然後赴台向小蔣親自遞交了這封密函,第一次打開了兩岸冰封敵對的局面,促成了老兵返鄉探親與定居。他說丁關根把他介紹給中共最高情治首長羅幹,加上他在軍統時私自賣情面開釋的中共地下黨員當上了公安大學校長,所以他當司法黃牛百發百中。台商遇到了麻煩、來找他幫忙的踏破了門檻,大凡十年以內刑期付三萬元錢疏通可以減刑一年,減兩次刑就可保外執行,判死刑也只須付三十萬就可改判無期,因此台商與黑道中人都把他當成大救星。他說一九四六年因查抄漢奸財物太多趕不上戴笠回南京的專機,反而逃過墜機空難;又說他的小姨夫是國軍北平空軍司令,用飛機在平滬之間倒賣黃金發財,說范紹增投靠中央是蔣介石派他交一百萬大洋收買的,劉湘死在醫院是他收買醫生打毒針賜死的,又說汪偽駐日公使漢奸唐有壬是他奉戴笠命令親手暗殺的,獲賞大洋五百;新二軍入新疆時他是軍參謀長;天馬行空地又扯到老蔣暗殺楊永泰逼瘋劉鎮華、槍斃韓復渠以及劉湘劉文輝叔姪內閧,扯到護送胡宗南妹妹去蘭州等等,總之中國近代史大事他無所不知、樣樣精通,但樣樣都露出馬腳,通通都是大陸報攤上那些下九流的雜誌如《歷史大觀園》、《世紀》、《縱橫》上看來的,難為他九十歲的老人有恁好的記性,然而都祗記了些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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