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平定主权国家》
Pacification of nation-states
谢选骏
Xie,Xuanjun
第十章 礼的精神
Chapter Ten Spirit of Etiquette
四,“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4. The righteous conquest by the son of heaven
《论语•季氏》:“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这代表了西周的理想。然而,它不也启发我们对未来全球秩序的思索?或者勿宁说,我们可以把关于未来世界的设想,投射于上述命题,汇归于上述命题。
天子就是那奉天承运而崛起的创造性天才,他涉及公共事务,切入社会生活。他使用文明的光,避免铁血暴力;他是文王,而非武帝,更非闯贼。“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这原则不是一个理想,一个殷周革命的口号;而是一个公理,一个只能如此的公理:一切成功了的礼乐征伐,都是出自天子的;凡是成功的礼乐征伐者,即为天子。撰写历史的权利,属于胜利者,而不能成功的礼乐征伐,即使“只争朝夕”,终是虚幻的共产主义,这种事业不论多么轰轰烈烈,终将流产。这种建立在海市蜃楼上的导师领袖统帅舵手,虽然冒名为职业革命的专家,却顶替不了天命轮转的光辉。即使在二十世纪的一片黑暗中,人造的红太阳依然不能遮蔽这一光辉的公理。
礼乐是对征伐的巩固,征伐是对礼乐的拓展。礼乐发自内部,而征伐拓开外部;礼乐也是一种自我征伐,是提升野蛮的自己于礼乐的圣境;而征伐也是开化异己者的礼乐,是把征伐作为礼乐化育的必要手段。这表明一切征服必以文化的征服为最终形式,更高级的统治来自文明的向心力,而永久性的征服则是同化。正如《庄子•大宗师》“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同化的圣功,使得孔子也由衷赞美。凡此种种,构成“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完整内涵。
无论礼乐,无论征伐,无论这二者的共通性,都比历来人们承认的还要大。那就是《庄子•大宗师》点破了的“同化”。从内在的哲学意义言之是“同化”,从外在政治意义言之则为“兼并”:同化与兼并相辅相成。征服合乎天意才能成功,例外的暂时得势不过是命运对人们的一种嘲弄。天子要进行成功的征服,即需要响应天命,审时度势,切勿自欺欺人,以宣传代替认识。
任何兼并与同化,若只凭军事力量而缺少社会支持,终难持久。而所谓社会支持又是不断处于变动之中,以致人们很难抓住它,更难预先洞察。惟有天子凭借直觉行动,用感觉代替学究的研讨。在这种意义上,天子就是天才。天才凭其灵异的直觉来判断自己的时辰,当他知道星辰升起,就兴起,把天命的密码物质化……天子的征服不会毫无结果,像众多的游猎群落那样。天子注定要对历史发挥“卦主”的转折作用,体现潮流的转向。无情的战争并非其征服事业的唯一途径,甚至可说不是主要途径。天子的征服根据具体条件“应情设施”,并不固守陈规。
人们都知道军事斗争是政治斗争的延伸,但不懂政治斗争又不过是文化斗争的延伸,天子的使命是敉平社会斗争,使剩余的精力作成新的文化。战争即军事斗争,并不是文化斗争的良好方法,越是在文明环境下,其越是一种“不得已的方法”。故古人云:“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此之谓也。《老子》也说,“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三十一章),这是因为,“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三十章)
王者既不黩武,以何来沟通天地人?以“治政”。即有效的政治状态,即人类生存和文明发展的良好模式。在常人看来,王者的生存若不能纵欲,则失去意义,变成徒劳无益的悲剧,不仅享受不到常人眼中的动物幸福,岂不近乎无限地自虐?常人想要不冒风险的逸乐生活,把王者的生命理解为“穷奢极欲”,又怎肯为了信念作些牺牲?
|